订婚派对的喧闹声从徐家老宅的客厅传出,吊灯洒下昏黄的光,映照着一张张醉醺醺的脸。
这座老宅是徐晨父母留给兄妹俩的唯一遗产。
这些年,他们已不再回来居住,但为了迎接下周末的婚礼,徐晨特意雇人把老宅打扫干净,订婚派对和十天后的迎亲仪式都安排在老宅子里,想让父母的在天之灵也能分享女儿婚姻的喜悦。
徐晨是场上唯一没喝酒的人,他倚着窗框,看向赵晓义——那位大学同窗兼准妹夫,此时正被几个好友灌得脸红耳赤,嘴里不停嚷着“满上满上!”
而自己的女友萧玥和妹妹徐冉冉同坐沙发一角,也嬉笑着畅聊。
妹妹是今晚派对的女主角,一件白色蕾丝连衣裙套在她修长匀称的身上,宛如一朵初绽的栀子花,娇艳无瑕。
萧玥端着一杯威士忌,她比冉冉大六岁,眉眼间有股职场女性的英气,一字肩长袖衫搭配高腰裤,尽显高挑身材。
“冉冉,听说你家藏着连你哥都舍不得碰的宝贝,今晚不拿出来给姐开开眼?”萧玥晃了晃杯子,冰块叮咚撞击着杯壁。
徐冉冉笑着说:“嫂子,你是说那瓶红酒吧?爷爷留下的东西,我哪敢随便碰啊。”
萧玥用肩膀顶了顶她:“怕啥?爷爷要是还在,见你嫁了个这么有钱的好老公,肯定立马开酒庆祝。”
徐冉冉被说得有些心动。
她抿着嘴唇,转身瞥了一眼喝得兴起的未婚夫,还有无所谓似的哥哥,终于点了点头:“那行吧,反正就这一次。”
徐冉冉起身拉着萧玥走进一间房,从柜中抱出灰布包裹的木盒。
回到客厅,她打开盒子,里面躺着一瓶深红色的酒,瓶身上的标签早已模糊,只剩一串刻在玻璃上的希腊字母“μαγε?α”依稀可辨。
这是祖父的珍藏,家中无人敢动。
爷爷曾说这瓶酒被一位女巫祝福过,能实现饮者的心愿。
家里人从未相信,只当是一句酒后胡言。
可今晚,徐冉冉和萧玥却兴致勃勃地盯着它,想要一探究竟。
“姐,你说这玩意儿真能换愿望吗?”徐冉冉晃了晃瓶子,酒液在灯光下泛着猩红。
萧玥从她手里夺过红酒瓶:“试了不就知道了?”
她熟练地用开瓶器拔开软木塞,一股浓郁的酒香飘出。
她倒了两杯,一杯递给徐冉冉:“来,咱俩喝个交杯酒,许个愿。我想过过你那蜜罐日子,你呢?”
冉冉咯咯一笑,接过话茬:“那我也过你的日子好了,做投行女强人多风风火火啊,肯定比读研有意思。”
“行啊,小姑子,你要是能架得住我每天开会开到头秃的日子,我可得佩服你。”
徐冉冉往后微微一仰:“姐,你别吓我,这只是开玩笑,我还得嫁给晓义呢。”
萧玥扫了眼冉冉清秀的脸蛋,举起杯来:“我倒真想试试你这23岁的身子,姐奔三的年纪,想回春都没门儿了。”
徐冉冉笑着挽起她的手臂,杯沿碰撞,清脆一声,两人都仰头喝下。
酒味浓烈,带着一丝苦涩,冉冉皱了皱眉,萧玥却舔了舔唇,像在回味什么。
派对散场时,已是凌晨。
徐晨开车送走最后一批客人,又送女友萧玥回家,之后载着妹妹驶回新家。
夜风穿过车窗,吹乱了徐冉冉的发丝,她迷迷糊糊地说了句:“哥,我头好晕啊。”便沉沉睡去。
阳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,刺得徐冉冉睁不开眼。
她揉了揉太阳穴,感觉有些不对劲:床单的触感太丝滑,不像她惯用的布料;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玫瑰调的香水味和淡淡的女士烟草味,她从来不喷这种香水,更不抽烟。
她猛地坐起身,低头看见手上的酒红色指甲油,这哪是自己的手?
徐冉冉赤足落地,不慎踢到了一双高跟鞋。
衣柜里挂满款式各异的通勤女装,桌上摊着一堆文件,文件首页印着“晨会汇报提纲”。
这不是她暂住哥哥家的房间,而是萧玥在市中心的那套“缇香荣府”。
徐冉冉冲到梳妆镜前,镜中映出浓眉大眼的明艳五官,嘴角微扬,透着优雅与自信——这分明是萧玥的脸。
连睡衣都是嫂子惯穿的那件丝绸吊带衫。
徐冉冉愣住了,伸手摸向脸颊,一开口,竟是萧玥那带着磁性的嗓音:“怎么回事……”
那一瞬间,她的心跳几乎停滞。
城市的另一端,徐晨家里,真正的萧玥从床上醒来。
她是被一阵手机闹铃吵醒的,屏幕上跳出“导师组会8:30”
的提醒。
她嘟囔着关掉闹钟,伸了个懒腰,习惯性地想去床头柜摸烟,却摸了个空。
她皱着眉起身,坐在床沿,趿上一双陌生的拖鞋。
突然,她发现卧室陈设不对,环顾四周:淡蓝色的床单,书桌上堆满文献资料,墙上贴着几张手绘植物插图。
这是冉冉的房间!
她快步走到镜子前,浑身僵住了。
镜子里映出一张青春秀气的脸,皮肤白皙透亮,一双明眸澄澈似水。
“冉冉?”萧玥试着喊了一声,听到清脆的嗓音,她吸了一口凉气。
她抓起桌上的学生证,照片上是冉冉,名字也是冉冉。
她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件白色睡衣,又摸了摸那平坦的小腹,忍不住大叫:“真他妈活见鬼了?!”
咚咚!房门被叩响。
“冉冉,你没事吧?”
是徐晨在房外的声音,“桌上给你留了早餐,赶紧起床吃吧,我上班去了。你今早还要参加导师组会,别迟到。”
萧玥打开房门时,徐晨正准备下楼。
她叫了一声:“徐晨,我……”
那种不自在的娇柔声让她喉咙发堵,一时间说不下去。
徐晨回身望向妹妹:“你今天怎么了,是不是不舒服?”
他记得,妹妹很少直呼他的名字。
“没事儿,可能昨晚喝多了。”
萧玥强压住翻涌的心潮,用冉冉的脸挤出一个职业性微笑。
徐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。
她倚着门框呆立半晌,忽然笑得浑身发颤:“疯了,真是疯了。”
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她,来电显示“嫂子”那是冉冉给自己的备注。
她接听,那头传来本属于自己的嗓音:“姐,出大事了,我俩真的灵魂互换了。”
萧玥语气冷静得多:“给你哥通话了吗?”
“还没有。”
“先别跟他透风,瞅见我桌上那摞文件没?”
得到那头肯定的答复后,萧玥说:“现在,你把所有资料备齐,去投行替我开会。”
冉冉显然心虚了:“我?我怎么开会啊,我对你的专业术语和业务流程一窍不通,肯定会搞砸的。”
“这个会不复杂。”
萧玥抬腕想看时间,发现没戴表,只好把手机从耳边拿开,瞟了一眼:“你还有47分钟,打车途中记得抓紧时间熟悉汇报内容。
至于你学校那头的事,就包我身上了。”
冉冉还想推辞,可那头却响起了断线的盲音。
她腾地起身,草草抹了把脸,抓起萧玥的手提包夺门而出,连早饭都顾不上吃。
徐冉冉硬着头皮扮演萧玥去上班。
踩着细高跟,抹上艳色口红,学着萧玥的派头,逢人只说个“早”字。
在晨会上,尽管她在心里预演了很多遍,不断告诉自己就像在教室里讲PPT一样,而且同事们都有些困倦,没人提问,但最后她还是露出了破绽。
同事苏虹递来文件要她签字,她提笔就落下娟秀字迹,全然不似萧玥的潦草笔锋,更糟的是名字写成了“徐冉冉”。
苏虹拿起文件,立马投来疑惑的目光:“玥姐,你手抖啊?这签的谁家姑娘名儿?”
她意识到失误,尴尬得耳根都红了,忙划了重写,说是身体不适。
整个上午,她都害怕有同事来找麻烦,害怕萧玥手机响起某个业务电话。
下午请了半天假,逃也似的离开了。
萧玥这边也好不到哪去。
她顶着徐冉冉的身体去学校上课,在研究生院的走廊上,她回忆起了当年在校被严师逼视的恐惧。
男导师推了推眼镜,语气不悦:“徐冉冉,我知道你要结婚了,但昨天不是说好今早交开题报告吗?”
他摊开手索要:“现在,你的开题报告呢?”
萧玥盯着那张包公似的脸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她哪懂什么开题报告?她只知道投行的报表和客户的饭局。
她干笑两声,说:“我身子骨不舒服,缓两天成不?”
不等导师答应,她转身就溜,身后传来几声埋怨和叹息。
她钻进街角的咖啡馆,要了杯黑咖啡,到吸烟区坐下,摸出刚买的烟盒。
她知道小姑子不沾烟,但她管不了那么多,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。
吐出烟圈时却被路过的同学撞见。
那同学瞪大了眼:“冉冉,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?”
萧玥往后一仰,二郎腿翘得老高,挑眉吐了个烟圈,懒洋洋地说:“刚学的,怎么了?”
那同学哑口无言,只能悻悻走开。
下午三点,徐晨接到妹妹导师来电,说徐冉冉不仅逃课,还在咖啡馆抽烟被人撞见。
起初他不信,毕竟冉冉见不得半点脏,连亲哥在家吸烟都不许,他每次烟瘾犯了都得去楼道解决,这个妹妹怎么可能抽烟呢?
可他联想到早上妹妹的反常,尤其是最后那个微笑,一点都不像冉冉,反倒像……
萧玥?
他脊背发凉,猛地从椅背上弹起身,又回忆起了昨晚那瓶刻有希腊语的红酒,祖父说它能实现饮者的心愿,难道是真的?
徐晨摇了摇头,还是觉得这说法太过荒诞。
下班后,徐晨把两人叫到客厅,三人对坐,气氛严肃得像是上了公堂。
“你们到底怎么了?今天一个请假,一个逃课。”
徐晨双手抱胸,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:“萧玥”低着头,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,那是冉冉惯有的小动作:“冉冉”从烟盒里抖了根烟叼在嘴边,啪的点着,吐烟圈的腔调跟女友如出一辙。
他看着左右两个女人,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“我是冉冉。”
萧玥的身体终于开口,“哥,我不知道怎么回事,昨晚喝了那瓶酒,今天早上醒来就这样了。”
“我是萧玥.”
冉冉的身体也说话了,语气慵懒:“只能是你家那瓶红酒搞的鬼,不过这身体还不错,就是研究生课程太烦人。”
徐晨试探着问女友:“你小时候最怕什么?”
“怕蟑螂。”
“萧玥”
不假思索地说,“有一次在老宅厨房看到,吓得我一整天没敢下楼。”
他又转向妹妹:“咱俩第一次约会在哪?”
“西湖边那家日料店。”
“冉冉”
弹了弹烟灰,“你还点了份生鱼片,结果过敏肿了一周。”
徐晨还不死心:“不,一定是你们串通好,跟我恶作剧。”
话还未说完,就见妹妹的身体凑近,用指尖抵住自己喉结慢慢上挑,挑起了自己的下巴。
“妹妹”
魅惑一笑,像极了萧玥的神情:“谁跟你恶作剧了?晨。”
他喉结颤抖着,把脸撇向一旁,又看见女友的身体走到钢琴前,坐下弹奏起冉冉练了三年的《亚麻色头发的少女》,指法流畅自如,而萧玥本人从未碰过钢琴。
“天呐。”
徐晨往后一靠,抬起双手捂住愁苦的脸:“完了,那瓶酒是真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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